他刚脱离对感官造成影响的法阵区域,就在万米天涯外察觉到了这场爆炸,对于空气中传来的紊乱联动魔力,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。于是勃然变色的毕伽洛,立刻使出毕生最高速度赶来,在正面捕捉到地面无数尸体被自爆湮灭的一刻,他还是暴跳如雷。
怒发冲冠地模样取代了中年人一直以来的冷漠,就算是一贯对部下刻薄的他,也承受不起这种打击。
“究竟是谁!?”
毕伽洛狂躁地大吼着,云雾并未散开,他当然不会怀疑爆炸中央还会有幸存者,这种规模的魔力引爆,就算是他自己,也没可能在如此距离内幸免于难。
自爆是暗魔禁卫军的最后手段,出现了这种情况,只能说明暗魔禁卫军已经被逼到不得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地步。
但毕伽洛还是错愕。
他想起前不久那名金发青年脸上诡异的笑容,那让自己读不懂的笑容——在这小小的边境城镇,怎么可能存在把暗魔禁卫军逼到这种地步的魔法师?
“院长,这个爆炸不像魔法……”
地面上,虽然没见过中年人,但因为看到其身上盔甲的风格,与先前所见到的维尔西尼士兵一个模样,甚至更为威严可怖,青年院长身后的帕迪格威马上猜出了他的身份。
而从对方的愤怒中,他进而也就大概猜到了光团迸发时其中心发生的事。
“难道是……那位前辈做的吗?”
因此,一向儒雅的城主子嗣,此时散乱头发下的脸孔写满震惊与惘然。
“……隆达尔?”
阿布莱德喃喃自语,犹自不敢相信眼前接连发生的突变,比起这轰天撼地的爆破光团,他仍然沉浸在先前那腥红色盔甲瞬间秒杀数十名黑色士兵的疯狂中。
“……不是他,不……大概也算是他吧。”
阿布莱德重新恢复了冷静,犹豫着说道,他的神情中有一丝疲倦。
不知道那个诡异的杀戮状态,是不是这名自称隆达尔的神秘人的最终手段,但能做到这种结果,也算是了却了决心站在大陆对立面,为古代龙报仇的愿望了吧?
这样一来,即便死在这种近乎禁术强度的爆炸中,也没有遗憾了。
“这个从未见闻过的强者,如果不那么愚昧,如果不那么乖僻,如果从一开始就属于托尔斯泰的话……”阿布莱德望着远方低沉的云雾,怅然道。
帕迪格威闻言苦笑。
“院长大人,不只有你一个人这样认为,就算是我,也在第一次见到他出手的过程后就起了拉拢之心,乌鲁城的强者太少了,除了您与萨文斯菲叔叔,我想象不出,如果真的有一天其他两国举兵进攻,作为罗兰第一处被战火蔓延的这座小城,究竟该何去何从。”
阿布莱德回头看了面容苦涩的帕迪格威一眼,刚想说话,远处天空神情暴躁的中年人忽然看了过来,并以鼓起爆鸣声的气流术向说话的几人猛冲了过来。
“气流术?糟糕!难道那个人就是隆达尔口中的……”
最先发现对面动作的阿布莱德大惊道。
在斯洛克大陆,虽然学徒级别的气流术,其魔法档次比浮空术整整低了三个级别,但阿布莱德清楚,如果魔力输出量和对魔力的操作熟练度能够到达“某一等级”以上的话,前者对于空中加速的成效其实更甚后者。
而这个某一等级……
“你们!快带着她马上离开!”阿布莱德再也顾不得其他,大声向帕迪格威与赫莫斯两人喝道,“那个人……很可能是隆达尔口中的大魔导师!这里先由我来拖住,帕迪格威,你用最快的速度去通知荆棘花军团的首领,帮助托尔斯泰的全体学员撤退!”
“大魔导师!?”帕迪格威大惊失色。
“那人,接近,速度很快!”他身后的赫莫斯脸色也同样变得铁青,虽然他极度好战,但对于力量上的强弱还是能理智判断的。
而大魔导师这个词,就意味着即便在场所有人加在一起,也无人能敌!
虽然将敌方军队全部歼灭的人并不是他们,但毕伽洛来势汹汹,作为间接造成这场爆炸发生的阿布莱德,很清楚对方根本不会考虑他的辩解。
如果是大魔导师的话……
阿布莱德冷汗直流,他已经十分接近这个级别了,但正因为如此,青年院长也明白一旦迈入这个修为层次意味着什么。
灾难!
如果说古代龙是斯洛克三大禁忌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类存在的话,那么修为到达大魔导师,就是人类群体中象征灾难的最具代表性的存在!
此时仅仅经过一秒,人影却已经接近到足以用肉眼清楚看到对方面孔上的狰狞表情,阿布莱德惊惶失措,刚想直接对古墨荷三人施展无序传送,却发现半空中,又一次闪起了那种古怪的红光。
与红光同时出现的,是一种熟悉的混沌紫色。
——铮!!
已经来到阿布莱德正上方不足百米的毕伽洛,被一道从云团中突然冲出的黑影,猛地撞飞到了另一个方向,那阵紫光正是毕伽洛下意识使出的奥能魔盾,但在突如其来的巨力中,还是被击碎成了无数破片,呈落花状散落地面。
阿布莱德瞪大了双眼。
空中有些狼狈的毕伽洛,也竖起了难以置信的眉毛。
“是你!?”
毕伽洛只是呆愣了片刻,马上想起了面前目标的模样,毕竟对他而言,还只是十几分钟前刚见过的人。
暗红色的盔甲上浮现着细碎电流,除了手中巨剑不知下落以外,铠甲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损毁的痕迹,就仿佛先前的爆炸从未发生过一般。
如果说出现了唯一的变化,那就是此时的腥红战甲,已经没有了头盔。
在那令人心悸的暗红色金属上,裸露出的是一颗年轻的脸孔,有着偏蓝的重色半长发,散乱的覆盖在通红的双眼前。
“怎么可能……是他?”
阿布莱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。
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一点从大魔导手中死里逃生的庆幸,如果说铠甲毫发无损的事实,已经使阿布莱德头脑变得空白,那么从中露出的那张脸,就足以让他心脏骤停。
虽然此时那张冰冷地仿佛不似人类的脸上沾满了血污与尘土,但轮廓与五官还是能看得出来的。
——自己认得这张脸。
阿布莱德张口颤抖着。
昨日,在随军征选大会末尾时,以全学院最差的素质分出场,并被免试学员纽科特挑战,在最后还以不可思议的手段反将其炸死的……那个残疾的家伙!
但他不是死了吗?
阿布莱德立刻就在心中闪电般地思考起整个过程,他越想就越是心慌。
如果说,那是发生的一切,根本就是这个冒称隆达尔的学员,不,是这个隐藏在托尔斯泰的恐怖家伙其难以揣测的手段的话……爆炸是假的?不可能是假的,因为另一名学员已经彻底变成了尸体,那么爆炸是幌子?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?又怎么遇上的维尔西尼军队?又怎么去帮助身为禁忌的古代龙?
阿布莱德的心情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精彩,其中揉杂了惊讶、震撼、恍然、后悔等等接连出现的极端情绪。
他忽然想起了昨天下午,在肯尼斯上场时,乔伯安以不屑表情说过的一句话:
“什么关门?哼,你们说那个臭小子?他才不是老夫的关门。”
最终,变成了彻底的恐惧。
如果说这就是乔伯安一直藏在理论班的怪物……
虽然与事实有巨大偏差,但此时的阿布莱德已经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,因为如此一来,乔伯安在校场上爆炸发生后,突然跟自己摊牌并离去的原因也很明显了。
他的恐惧原因只有一个。
如果这么强大的存在,要是知道一直在寻找的乔伯安是被自己逼出学院的话……
青年院长心念电转,背脊发凉,半空中的局势却比他的思考变化得更快。
毕伽洛不愧为暗魔禁卫军首领,安布罗斯从云雾中突袭,其斩击速度因为能源减少已经不及先前秒杀其余士兵的程度,但依旧不是人类能够到达的数字,即便如此,作为一名杀手对死亡的本能预感,毕伽洛还是通过暗幕魔盾坎坎挡住了这一刀。
——从铠甲手腕处延伸出的,模糊不清的刀刃。
腥红铠甲静立半空,无言直视着喘息的他。
毕伽洛头涔细汗,惊疑不定,对于在整个维尔西尼速度排得上前十的他,还从未见过有什么人能够在自己的眼中「看不见影子」。
这个家伙……真的是当时的那个家伙?
不论是判若两人的力量、速度、冰冷气势,还有从铠甲所在方向传来的无限杀意,都让毕伽洛忍不住揉眼疑惑。
不是对手。
毕伽洛心里忽然冒起这样一个意念,立刻被他压下。
怎么会这样?虽然眼前的铠甲依旧静立半空毫无动作,但毕伽洛的心情却一点一点变得低沉,他的本能不断提醒自己立刻逃离,因为……不是对手!
——我居然怕了?
这就是他们的底牌?这就是那个金发的混账家伙,直到死亡还一直笑容满面的原因?
“……身为暗魔禁卫军二十年来未曾一败的首领,”他强行压下心里的惧意,怒声自语,“我怎么能怕?我怎么可能会怕!?”
自言自语出第二句话的下一秒,他抬手拉起第二道紫光,标志性的奥能光芒充斥在掌心,正是自爆的一号不久前施展过的「邪神叹息」!
——嗡。
然而,他还没有进行下一个动作,也就是通过空间序列传送至铠甲身后偷袭之前,一声不算好听的低鸣想起,毕伽洛已然满脸呆滞。因为,他发现自己刚刚凝聚邪神叹息的那只手,其中的魔力已经不翼而飞。
同样不翼而飞的,还有那整只手臂的感觉。
毕伽洛骇然地向侧面看去,他的手臂不知何时消失不见,在肩膀的断面上,一片被灼热高温熔断到近乎胶化的血肉颜色,剧烈冲击着他的眼球。
断了?
什么时候?
他强自咽下口中因动脉被截断所溢出的逆血,紧紧盯着对面,却发现腥红色铠甲的手臂上,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形状怪异的薄片,并传来诡异的低鸣声。薄片的外形接近维尔西尼的直纹军刃,但又有些模糊不清,就如同刀片边缘的轮廓一直不稳定般。
如果他仔细看去,就会发现其实那只短刀,正以超越人类视觉捕捉速度的频率高速震动着。
但毕伽洛并没有心情去研究这个。
“你、你,你…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?”
因为他此时心中的畏惧再也压制不住,从颤抖的双瞳中明确传出,嘴中吐出的话语更是连逻辑都产生了异常。
这是什么速度?能够快到自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?
难道对方是亡灵?就算是亡灵也不可能做到,完全不在自己的视野中消除身影!
而且,刚刚那一刀,如果是瞄准了自己的脑袋……只怕也像那只手臂一样,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彻底断开吧?
——不是对手!!
“为了维尔西尼……”
这就是把暗魔禁卫军逼到山穷水尽的存在么?毕伽洛满头冷汗,不仅是因为断臂处传来已经麻木的剧痛,还有腥红铠甲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露出一丝表情的冷漠,哪怕连他这个级别的魔法师……都无法在其手上走过一招?
经历过非人生死历练的毕伽洛,在这一刻做出了一个最窝囊、最可笑、最不符合他身份,但却是最正确的决定。
“……呸!我才不是为了这个恶心的国家坚持到现在的。”
那就是逃。
在腥红双眼无情绪起伏的注目下,漆黑盔甲的中年人竟然转身,以来时的恐怖速度,瞬间消失在了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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